（散文诗组章荣获“诗意赞广安 颂歌献小平”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  

文/王春雁

水塘或砚池

是游弋的水塘，还是洗笔的砚池，已记不清楚了。

四周墨绿的竹林，偶尔吹开池面的涟漪，以及沉睡的记忆。

那些水，从牛背上和四合院的老檐沟走来，在阳光下一天天澄清，如一汪情深的眼，一边映照落日高悬的笔架山，一边倾听宕渠彻夜不眠的潮音。

只是，你近墨，却不黑。

你羸弱的身躯，常在池塘里翻滚和浸泡，浑身遮不住玉米的光芒。锃亮的皮肤犹如笔尖涌起的文字，坚强的一撇一捺，掷地有声，差点撑起风雨中飘摇的大厦。

有风无风的日子。这水塘，连同边上的桑梓，总爱把庄稼一样的故园含情脉脉地守望。

人们往来熙攘，池塘静如止水。详和的外表下，沉浮的心事从未干涸，包括最酷暑的时光和最揪心的难耐。

秋水长天。有人在路口徘徊，望穿的是那一杯浊酒，和清泪两行。

村上老人说，池塘也浑浊过。那时，残阳如血，染红了村口。

不过很快就过去了。那些滤下的漫天风沙，和茕茕孑立的字体，一层层累积，在它周围蔓延。

厚厚的黄页，挣脱蛛网。越过神道碑，垫起了牌坊的高度。

邓家老井

牌坊故园，宕渠悠悠。

一口祖传的井，从几百年前的焦渴中走来。沿途的风景，不断淤塞和堆砌。

在一些黄昏或黎明，升高，再升高。水面高出平地六十公分。

那溢出的部分清澈，恰好盛满村人浑浊的眼眶。

一望无际的爱情和庄稼，匍匐在老井的脚下。如蛰伏的蛇注视村口的动静。

起风的日子，远处有闪电划过神道碑。

这时，一滴水从井口出发。漫过祖祖辈辈的沧桑，一路向东。

记得出发的时候，中国还没亮。

这滴水，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并借助远方的闪烁星火找寻方向。

旭日东升，你面朝大海，爬上旗杆。

每当春天，滴水成潮。你转了一个圈后，竟把一些停泊在渡口的故事淹没。其中，还有石头。于是，人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岸边，汹涌的稻浪夹杂摇曳的稗草。四窜的猫不顾皮毛，在田野或楼宇间逐鹿洞穴。

最后，逐鹿并浇灌中原的，是这滴水卸下包袱的精魂。

一口普通的井，源于牌坊的地底层。位置比村庄低，甚至比百姓朴素的烟火还低。

可遇上你和阳光，水就怒放成云朵。比山还高，比海还阔。

被水淹没的部分，是骨头。那潮湿的影子，全是人心。

小平小道

本是飞翔的季节。不料，翅膀在北京的天空倾折。

坠落滑翔的影子，火箭残骸般壮阔。掠过南昌，直抵一条小路。

那里并非鸟的天堂，却弥漫泥土的芬芳。

羽翅受伤的你，开始寻觅农场和草地。然后，用脚步思考。

寒来暑往，反复地把城市到乡村的距离踱量。脚步是一张低头沉默的弓，思想是一束整装待发的箭。

向前的步子一步比一步铿锵有力，你每一步都踩在实地，直把一切浮夸和虚无踩得格格作响。

纵然，空气蜷缩成一朵朵蘑菇，泥浆爬满灰色的裤管。你凝目的头颅，仍旧朝着北方。

在中国，在南昌的版图，至今还流传着一条羊肠小道。只是，它盛开的触须，早已伸向世界的神经末梢。

一国两制

三十年前的冬天。中国的天空，雾霾席卷。

北京。两把交椅。托举起一个男人和女人，或者东方和西方。

谈笑，并且风生。

旋转的圆桌在风云中沉浮，世界宛如白纸一样，在沉浮中摊开颤抖。

天空，没有飞鸟的影子。仿佛一切都很宁静。

只听见，老人洪钟般茂密的乡音，从渠江之滨飘来。越过豆角之尖和麦田之上，如顿然出鞘的利剑，以斩金之词惊世之语，割断一切蓝色的欲念。让一个世纪此起彼伏的呻吟和喧嚣，一锤定音。

戛然而止的，当然还有剽窃的眼神，和天开的异想。

那位硬度似铁的女人，也顾不上粉脸泛出了红晕。

湿润的风，开始穿过弯曲的秀发。沿着华夏古老的树梢，挂满无数久别重逢的表情。曾经皲裂的土地和百年的疮痍，正一点一横沿着老人开合的手势慢慢愈合与生长。

在每个黎明或黄昏，在长城或维多利亚港湾，人们顺着你浑厚的方言，一路奔走，总会听到沿途中国拔节的声音。

只是，你太累，紫荆花盛开的美丽，未能将你唤醒。

海鸟迎着潮汐，衔来实事求是的音讯。说是老人的影子还高悬在海岸，正在沉思摸石头过河，看我们走路。

大  海

或许是寒流来袭。每次下沉，总会卷起一些鱼虾，跳出海面。

透过大海这枚浑圆的句号，你冷峻犀利的目光，犹如渠江延伸出来的浮标，以百折不挠的方式，直抵世界的神经。

作为好猫，不会拒绝老鼠。而作为渔翁，不管争否，并不重利。

只管，奋袖举臂。用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垂钓一朵朵蓝色的风云。

掉下的，瞬息为水，那贫瘠干涸的土地，多了一份滋润和绵长。升起的，直射出芒，点亮每一方黑暗之隅和前行的步履。

站起，虽是巨人。位置，却比人民还低。

其实，起落，只是大海的呼吸；沉浮，不过是岁月的节奏。

更多的时候，你始终站在一条河流的中间，注视大海的走向。

平静或者辉煌，并不重要。

背后，无数温润的容颜，早已积土成山。

面对包容的大海，岸，不再动摇。

穿过八月的光芒

百多年前，中国的雾很大。

一缕刺目的光划破漫漫长夜，从牌坊村升起。

一同升起的，还有乡人浑浊中饥渴的眼神。

这缕针尖似的光，拨开八月的农家，比炊烟还低，比枯灯还弱。

在风雨中，飘摇闪烁。

只是，这缕光，如锋，如芒。方向，始终朝着北方。

一路上，风起云涌或刀光剑影，并不影响这缕光成为光芒的速度与力度。

这光芒，抚摸过麦田和庄稼。

这光芒，映现过渠江的浮标。

这光芒，镀亮过埃菲尔铁塔。

这光芒，横扫过大别山的长风鞭影。

这光芒，染红过天安门层楼上飘扬的旗帜。

这穿越八月的光芒，义无反顾在历史的隧洞蜗行摸索。拐角处，三次碰壁。笔直处，三次开花。

从邓家老院子昏黄的油灯，到紫荆花盛开的美丽。

这光芒，最后抵达春天，定格成一个面朝大海的故事。

实事求是是故事的基调，摸着石头过河是故事表达的方式。当然，故事的主人公是猫，故事的主题是开放。

至今，遥远的海岸线，每天总会升起万丈光芒。

如火如荼的八月，正挂在海边的树上，年年依旧，熊熊燃烧。

铜像广场

百年的风云，盛开成一朵莲花，安详在广安的怀中。

你坐在这里，不用说话，也会风起云涌。身后是三面环山的林荫，林荫后是堆积如山的眼神。

不一定坐南朝北，只要能听见大海的潮音。

始终身着短衫，我知道你并不冷。因为太阳在上。

虽然，你用温暖多次击退了立春前最后的寒意，但实事求是地说，你的笑容来自春天的故事。

故事里，为了阐述发展才是硬道理，你几乎以一个人民儿子的姿势解放思想，三落三起。

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沉浮，百花潭静守如初不掀半点涟漪。

坐在广场，却比许多直立的生命还高。

铜有光泽，更可以为鉴。

那些掷地有声的硬度，撑起你坚毅的骨架与风范。

那些圆润丰盈的轮廓，勾勒出你海纳百川的襟怀。

人们轻快地来，伴着笑语。

人们庄重地走，带去沉思。

只留下，遍地鲜花，阳光灿烂。

渠江升起不落的记忆

一

百年前的深夜。一声啼哭击穿牌坊的梦，如闪电劈破夜空，响彻丘陵和盆地。

暗示抑或走向，夜鹰在悄然注目。

也许，是佛手山无边悲悯的佛光普照；也许，是志在天下的世代承诺。这声音，漂洋过海，穿云钻雾。终于，挂上天安门城楼。

尽管，浑厚如泥的乡音，已随时光走远，但我，怎能轻易地放弃怀念。

叫一声：小平，您好！我泪流满面。

二

渠江，养育我们的河流。

清澈的河水，犹如两岸善良的村民与朴素的稻禾。

或者说，更像纯洁无欲的孩提，远离一切浑浊的世俗。

是您，在一天清晨，翘首渠江船头，作别西天云彩。

您用男儿立志出乡关的姿势，让渠江卷入滚滚红尘，成为男人。

渠江，从此多了一份伟岸和气概。奔腾的江流日夜向前，在东海之滨，冲刷出一个宏阔的男人世界。

三

烽火绵延的岁月，中国的雾很大。

皲裂的土地，无数壮举拔地而起。每一方路口，一双双镰刀似的手挥舞成林，开成红旗和鲜花。

撕心裂肺的呐喊，铿锵激越的鼓点，足以让一切麻木与沉睡灵魂出窍。

血雨腥风里，您辗转漂移。用一身猎猎的粗布大衣，抵御中国那个最寒冷的冬天，让穿梭逼人的刀光剑影纷纷逃遁。

越过烽烟，您立马太行，手臂从宝塔山上升起来，直刺中原，令无数邪恶与专制闻风丧胆。身后，一路扬起挺进大别山的长风鞭影。

即使是那些抖落在历史深处的细节，也能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多少回，脚步在生死间抉择和挣扎。信仰，一直没有改变。

四

太阳冲破乌云，光芒万丈。

您身着洁白短袖，坐镇西南，面朝大海，把新中国的宏伟蓝图守望。

强国富民是渠江之子昔日梦想，进取之路则像海岸线曲折而绵长。

曲折再曲折，绵长再绵长。那是您环绕九百六十万祖国山河的壮阔臂膀。

中南海柔和的灯光，漂白您无数失眠的夜晚。坚如磐石的万里长城，却阻挡不了十年风雨的招摇。犹如，砖能主宰房屋的形状，却无法把握上层建筑的思想。

在日理万机和时局动荡之间，您选择两个动词。站或者坐，一样重要。站，头顶中南海，离人民很近。坐，沉思于江西“小平小道”，离自己很近。

站或坐，好比您的双翼。三落三起，只为百折不挠的人生，增添传说与神奇。

五

一曲春天的故事，唱响沉重的国门。

您指头触摸过的版图，高楼雨后春笋，挤满城市的天空。城市长满耳朵，聆听世界对话。

茁壮的不只是茂密的庄稼，崛起的更有时代的步伐。

您不停转动地图，似乎要掂出每一寸国土的分量。贫瘠或肥沃，犹如手心手背，都是您的骨肉。

您一手抚着广东，一手摸着广安。可是啊，当广安还没长大之时，您却走了，甚至来不及半句遗憾。

只是，您身后，无数的目光堆积成一座山。

六

从渠江走来，大海为您画上句号。

这其间的距离，不只是鞠躬尽瘁。能够丈量的，唯有老百姓的心。

历史长河一路喧腾，卷起千堆雪。一朵运筹帷幄，一朵力挽狂澜，一朵总设计师……细数，朵朵都是您的心血，洁白恰似您的人格。这些与您生死与共的浪花，日夜诉说着波浪式前进的涵义。托举，您让一个民族图腾。助推，您让一个国度崛起。

平凡之躯说不上伟大，壁立千仞的您，却让高山仰止。生命长河纵有尽头，海纳百川的您，却让它流淌到永久。

长空万里，秋风起。仿佛听到熟悉的乡音从遥远的海边掠过渠江——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

【作者简介】王春雁，笔名雁歌，四川华蓥人，民盟盟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优秀教师，特级教师，《渠江潮》文艺杂志执行主编。数百件作品散见《散文诗》《星星》《散文诗世界》《四川文学》《中外文艺》《青年作家》《文学报》等全国多家报刊，诗文十余次获全国及地方大赛等级奖。